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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將離去的夜晚。9點(diǎn)的時候，洗完澡。換上一件紅色的T-shirt，腿上依舊是那條深色的牛仔褲。
給一個人打電話。他說他在QQ上給我寫一些東西。讓我回來以后去看看。我說，好。
然后談?wù)撘恍o關(guān)緊要的事。一句一句的。沉默穿插在其中。只能聽到微微的嘆息。信號一直不算好。偶爾會停不到對方的聲音。空氣中只有莫名的噪音。嘈雜的。
頭發(fā)上有水滴往下淌。不停地梳理頭發(fā)。像嬰兒般柔軟的它們。有微微起伏的波浪。它們是深黑色的。天生如此。
好了，我要走了。我告訴他。然后按紅色的鍵。關(guān)機(jī)。拉開抽屜，把手機(jī)放進(jìn)去。
拎上行李，離開家。貓咪在門口四處張望。爪子往我的褲腳上撲打。突然想帶它上路。卻知道那不可能。很多時候，我們沒有辦法像自己希望的那樣生活。因?yàn)樯畈恢皇亲约旱摹＿€牽扯了太多太多的人們。他們的感覺被我忽略。以至于最后的我希望自己不要和任何人交談。怕傷害到別人。他們是無辜的。
走在路上的我，經(jīng)常注意不到迎面走來的人們。總是在“Hi！”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，才會發(fā)現(xiàn)原來是他。只是習(xí)慣這樣。沒有任何理由。
去火車站的路上，車開得很快。看見繁華的城市的夜色在記憶中迅速地閃過。霓紅飛快地在眼前倒退。只留下捕捉不到的痕跡。就像午后灑在木地板上的陽光，明晃晃的，然后在夜晚中被悄悄地收回。在那里根本無法感覺到陽光曾經(jīng)停留。
火車站是人來人往的地方。人們像潮水一樣洶涌。卻來去匆匆。太多太多的人們在這里相遇。一起生活。或許關(guān)系親密。確始終小心翼翼地將往事揣在懷里。讓它們只屬于自己。每個人都如此。缺乏安全感。擁有太多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。或許那是傷痕。丑陋的。所以一直在用體溫溫暖它。與陽光隔離。寧可讓它永遠(yuǎn)在軀體中彷徨。或許那是殘缺的，陰暗的影子。至始至終不斷糾結(jié)。揮之不去。
他們戴著面具。扮演他們的角色。用語言偽裝。輕易地說出諾言。只是這樣簡單的重復(fù)著所有的動作，所有的語言。做一個復(fù)雜的人。只是這樣。重復(fù)。
在候車室里等待。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。從包里拽出一副耳機(jī)。聽韓國的歌。掏出安妮的《薔薇島嶼》。從頭看起。我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里尋找自己的影子。不知道它在哪里。等待那輛列車。和我一起離開這里。陪我上路。影子。那是唯一可以留在身邊的。唯一的。
那么多美麗的詞語。那么多讓人眼眶濕潤的文字。我的眼睛在泛著淡黃色的書頁上移動。讓眼睛掃過的中國漢字在腦海中停留。不斷地思考。思考許多許多或許沒有必要思考的事情。它們或許只是關(guān)于一朵凋零的花。甚至只是一片已頹敗的花瓣。
我想起那個人。他在干什么？他是否還在電腦前給我寫東西。寫會讓我難過的句子。他的屋子里是不是有《半島鐵盒》的旋律在回蕩。那首歌是不是會一直放啊放。沒完沒了。而我，在我的世界里，聽另一個國家的音樂。聽不出任何意思，只是喜歡它的調(diào)子。那是我喜歡且唯一可以聽懂的。
然后，目光在某一段話上停滯不前。
“你很清楚，你很少想起孤獨(dú)來。能讓你有感覺的，現(xiàn)在只是寂寞。比如一個女人在最美好最沉靜的時候，她愛的，和愛她的人，不在身邊。”
斜對面坐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。扎長的辮子。穿黑色的無袖上衣和黑色的褲子。似乎是馬來西亞的。
曾經(jīng)有人說我像馬來西亞的男孩。因?yàn)槠つw的顏色如此相似。秋天時小麥的顏色。那是我喜歡的顏色。是可以在陽光下面熠熠生輝的顏色。這么燦爛。從小就是喜歡太陽的孩子。喜歡在太陽下奔跑。大口的吸氣。捂著胸口看地上自己的影子。看大樹下面不停移動的光斑。一個又一個。層層疊疊。風(fēng)拂過，就像被吹了起來。
我們買的是硬座。深夜的火車。目的地是湖北省一個陌生的地方。隔著窗戶看這座城市。看從香格里拉酒店房間里透過紗簾映出的燈光。暖暖的昏黃的燈光。卻讓我感到有點(diǎn)寒冷。
手里依舊捧著《薔薇島嶼》。聽的是王菲的《寓言》。
“邊走邊愛人山人海拿著車票微笑著等待可我從未站在關(guān)了燈的月臺”
凌晨的時候，有了臥鋪的票。跨過許多交叉著的人們橫在走道間的腿。艱難地前行。一直往前走。卻在不經(jīng)意間看見那個曾出現(xiàn)在候車室里，坐在我斜對面的馬來西亞的男人。還有他的辮子。被束在腦后。
在兩節(jié)車廂之間的地方，看見天邊懸著的下弦月。站在那里，只能聽到轟隆轟隆的火車行進(jìn)的聲音。凌晨，我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音只有它。
我趴在干凈的床鋪上朝外望。不遠(yuǎn)處，有很高的蘆葦叢。遮住了遠(yuǎn)處閃爍的燈火。在黑暗中從包里摸出隨身帶的鉛筆和本子。在看不清的紙上寫下只言片語：午夜。漆黑。月光。破舊的樓房。路燈。村莊。距離。安靜。突然，迎面駛來的火車呼嘯而過。刺耳的汽笛聲穿透寂靜的黑夜。我看到對面熄了燈的一節(jié)一節(jié)的車廂。像電影畫面一樣出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。一晃而過。
閉上眼睛，一個畫面不斷地重復(fù)閃現(xiàn)：大雨滂沱時的我們在屋檐下避雨。只是這樣的畫面。沒有聲音。沒有顏色。只有兩個影子。站在那里。默默無語。感到冷。罩上紫紅色的外套。但那似乎是無法抵御的寒冷。想起朋友曾說：這種時候，穿再多的衣服也沒用。
在不知不覺中入睡。在睡眠中繼續(xù)我的旅途。我只是睡著了。所以沒能看到那些在月臺上的人們。沒能留意他們臉上沉默的表情。沒能體會他們深夜徹骨的寒冷。只是因?yàn)槲议]上了眼睛，所以錯過了。錯過那些我本該被我錯過在身后的人們。
時間不斷地前行。沿著它的軌跡。夜色中，火車行駛在看不到盡頭的鐵軌上。發(fā)出只屬于它的聲音。然后月亮走了。云散了。天亮了。這一切，都發(fā)生在我沉睡的時候。
醒來時，我看到藍(lán)藍(lán)的天，蒼翠的樹，紅色的土壤。
一切都在繼續(xù)。短暫而又漫長的。旅途，就是以這種方式進(jìn)行著，進(jìn)行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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